导读斯科特·斯多塞尔,系《大西洋月刊》总编辑。毕业于哈佛大学,曾任《美国瞭望》杂志执行主编,评论文章经常发表于《纽约客》《新共和》《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他的文章曾被收录于《美国最佳政论文选》及多所大学教科书。他也是一位严重的焦虑症者。从2岁开始,他就是个满心焦虑、充满恐惧、成天发抖的孩子,一惊吓就想逃、一紧张就想吐...
斯科特·斯多塞尔,系《大西洋月刊》总编辑。毕业于哈佛大学,曾任《美国瞭望》杂志执行主编,评论文章经常发表于《纽约客》《新共和》《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他的文章曾被收录于《美国最佳政论文选》及多所大学教科书。
他也是一位严重的焦虑症者。从2岁开始,他就是个满心焦虑、充满恐惧、成天发抖的孩子,一惊吓就想逃、一紧张就想吐,心理治疗、药物控制,甚至酒精都无法完全纾解他的焦虑问题。
斯多塞尔可谓久病成医,由于多年的亲身体会加上学习研究,他已堪称为焦虑疾病的“专家”了。他表示,“在过去的8年里,我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了阅读上,阅读过去3000年中人们写下的数百万页关于焦虑的文字。”在《好的焦虑》一书中,他详尽记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焦虑经历,并从医学、历史、哲学、宗教、文学等方面解析焦虑症,同时还细数了史上诸多名人的焦虑,那些科学家们、哲学家们、艺术家们、作家们是怎样对抗焦虑的。此书融当代神经精神病学研究和个人经历于一体。
一、焦虑不都是坏的《好的焦虑》,咋看这书名,是有些歧义的。焦虑本身就是一种病态,怎么还有好的呢?在作者斯科特·斯多塞尔看来,焦虑是人人都有的,只不过轻重不同,焦虑不全是坏处,虽说它会让人们刺痛,但它同时也会促使人们行动。
“没有焦虑,很多成就就无法实现。”波士顿大学焦虑障碍治疗中心创始人戴维·巴洛说,“运动员、演员、企业管理者、工匠以及学生们的表现会大打折扣;人们的创造力会消失;农作物可能也不会被种植。我们可能会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中过着田园牧歌式的悠闲生活,坐在树荫下消磨我们的时光。这对于一个种族来说是致命的,危险不亚于一场核战争。”
人无压力,也是不行的,那么社会就停止进步。就像全福利社会国家经济发展缓慢一样。
昆德拉在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道:“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但在历代的爱情诗中,女人总渴望承受一个男人身体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心理学家迪恩·西蒙顿数十年来一直从事天才们的心理状况研究,他估计在那些杰出的科学家当中有1/3患有焦虑症或者抑郁症,或者两者皆有。
杰罗姆·凯根花了60多年来研究那些具有焦虑气质的人,他相信焦虑的员工是更好的员工。他说,实际上他学会了只聘用那些具有高活性气质的人来做研究助理。“他们会强迫自己,他们不犯错误,他们在对数据进行编码时非常仔细。”
比尔·拉塞尔是一位篮球名人堂成员,他在参加的大多数比赛之前都会因为焦虑而呕吐。根据一份表格上的数据显示,拉塞尔在1956-1969年参加的1128场比赛之前呕吐过。他的队友约翰·哈夫利切克在1968年告诉作家乔治·普利姆顿:“而这也是我们乐意听到的,因为这说明他对比赛感到紧张激动。我们在更衣室内外相互笑着说:‘哥们儿,今晚稳了。”’拉塞尔的焦虑和他的表现之间,也就是在他的肠胃不适和他的表现之间成正相关。
1960年,凯尔特人队的教练有一次特地留意到拉塞尔还没有呕吐,于是他立刻叫停赛前热身,直到拉塞尔感到反胃为止。1963-1964年赛季的常规赛接近尾声时,拉塞尔有一段时间没有呕吐,那段时间也是他职业生涯中表现最差的时段之一。
只可惜了,压力并不衡量人的承受能力,有的人可能直接被压力折戟了,有的人甚至一命呜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样的话更多的时候是自我安慰罢了。
比如,战斗创伤会给人的心灵造成严重摧残:许多土兵在战争期间精神崩溃;战争结束后崩溃的士兵人数更多。越战导致成千上万的士兵心理受创,他们当中许多人只能依赖药物,并且无家可归。1965-1975年,有大约58000名美军士兵在越南的激战中丧生,战后自杀身亡的人数则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2012年,前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海军上将迈克·穆伦声称,在美国每天有18名现役或退役军人自杀身亡。
二、焦虑来自哪里焦虑到底来自哪里,它是心理问题,是精神问题,还是社会问题?
病理学焦虑到底像希波克拉底、亚里士多德和现代药理学家所说,是一种医学疾病呢,还是像柏拉图、斯宾诺莎和认知行为治疗师们所说,是一种哲学问题呢?是像弗洛伊德所说,是一种源自童年创伤或者性压抑的心理问题呢,还是像克尔凯郭尔和他的存在主义后辈们所说,是一种精神状态呢?或者,它是否像W.H.奥登、大卫·理斯曼、艾里希·弗洛姆、阿尔贝·加缪声称的,是一种文化状态,是人们生活的时代和社会结构的功能作用呢?
斯多塞尔认为,这些成因都有,焦虑同时是生物学与哲学、身体与心理、本能与理性、个性与文化的功能作用。
焦虑不仅与个体有关,也与环境和社会文化相连。比如,由于惊恐发作而被送进急诊室的美国人倾向于担心自己心脏病发作了,而日本人则倾向于害怕自己会晕倒。在美国人和法国人身上疗效显著的治疗焦虑的药物在中国人身上却收效甚微。
卡伦·霍妮在《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中言:“神经症不仅仅源于个人偶然的生活经历,也源于我们所处的特定文化环境……它是一种个人命运,比如你的母亲是一个强势的人,或者是一个具有奉献精神的人,但无论是强势的还是具有奉献精神的母亲都只会在一定的文化环境中产生。”
三、人是身体的囚徒人是身体的囚徒。斯多塞尔写道:“我的焦虑提醒着我,自己完全处在生理机制的控制之下,也就是说,更多的是身体决定头脑,而不是头脑决定身体。尽管从亚里土多德到威廉·詹姆斯,这些思想家以及今天在《心理医学》报纸上发表文章的研究者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但它仍然是与西方思想中基本的柏拉图一笛卡儿信条背道而驰的。这一信条的主张是:我们是谁,以及我们思考和感知的方式,都是灵魂或智力的产物。有关焦虑的残酷的生物学事实挑战着关于我们自己是谁的观念:焦虑提醒着我们,自己就和其他动物一样,都是身体的囚徒,会衰弱,会死亡,会消逝(难怪我们会感到焦虑)。”
这让我想起来林黛玉,好多人,就连红学家周汝昌都反感黛玉,因为觉得她太尖酸刻薄了。
我倒是觉得,她的脾气跟病怏怏的身体有很大关系,是身体决定了她的态度和精神。身体总不见好,吃什么药都无济于事,她能不感伤,能不影响到她的心气吗?“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样的悲叹是由身体和境遇引发的。
我的一位邻居,在做完肝脏移植手术之后,他的身边人表示,性情变化很大。
大概,器官是能够影响性情的。遗传基因也就在于此吧。
身体会感知。廖一梅在《柔软》中写道:“你遇到一个人,你愿不愿意跟他对视,离他多远跟他说话,说话舒服是不舒服,其实不是大脑决定的。”
斯多塞尔表示,我发现药物(赞安诺、克诺平、喜普妙、酒精)在安抚我方面比我父母在任何时候都更加有效,比L博士,也比我自己的意志(无论包括哪些因素)都更加有效。这难道不是说明焦虑是一种深嵌在身体和大脑中的问题,而不是深嵌在思维或灵魂中的问题——它是一种从身体溢出到大脑再到思维,而不是从思维渗入到大脑再到身体的问题吗?
四、胃肠与情绪当然,相对来说,人的精神对身体影响更大。我自己就是如此,一上火就拉肚子。并且,心里有事愁闷时,马上就影响到胃口,吃不下去饭。
斯多塞尔在书中列举了多项科学实验表明,人的情绪会直接左右胃部功能。胃部的黏膜内层能够随着人的情绪变化而神奇地变色,有时胃黏膜是鲜红色的,而当人感到焦虑时,它就变成了苍白色。
这与我看过的一位著名中医的说法完全吻合,那位主治胃肠疾病的老中医说,胃肠疾病大都是从情绪上来的。
斯多塞尔写道:“焦虑的时候我会肚子疼,想上厕所。而肚子疼和想上厕所令我更加焦虑,于是肚子更疼,更想上厕所了。于是每次离家长途旅行都以同样的方式收场:我急匆匆、疯狂地奔向厕所,每到一处就像是对当地的厕所进行一次观光似的。”
嵇康《养生论》主张“导养得理,以尽性命”,“君子知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故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
道理是不差的,但现实毕竟难解,就此言恐怕嵇康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的。
五、有无有效治疗方法经过了几十年的治疗和自我研究,斯多塞尔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了吗?
答案是,没有。
斯多塞尔说:“任何一种治疗方法都没有从根本上减轻这潜伏的焦虑,它交织在我的灵魂中,紧紧纠缠着我的身体,时不时给我的人生带来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治愈我的焦虑的希望已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之和平共处的顺从感,是发现一种救赎,或者是发现我自己从经常颤抖的、崩溃的、神经质的碎片中得以缓解的好处。”
只能带病生活着吧!我也曾经因强迫症向人寻求帮助,一位学习心理学的网友告诉我,她的大学老师曾说过,带病生活着!
人生实难!想起,台静农这句话,我就心痛不已。说穿了,焦虑就是来自人生的苦痛,如没有各种苦难,人又何需焦虑呢?
托尔斯泰有一句著名的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其实,不幸也有相似性,就拿书中所言的焦虑情形来说吧,在我身上也或多或少存在着,所以,我读之感喟不已。
想不到有那么多人有焦虑症,想不到那些名人也活得那么苦!
读懂焦虑,就能更加理解生命了。
斯多塞尔写道:
我妻子有一次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的焦虑症完全被治愈,我可能会失去些什么,以及如果我不再具有焦虑气质,她可能会失去些什么。“我讨厌你的焦虑症。”她说,“我也讨厌它让你不开心。但是如果你身上有些我爱的东西是和你的焦虑症相关联的怎么办呢?”她说到了事情的实质:“如果你的焦虑症被彻底治好了,而你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人怎么办?”我猜想这有可能。因为可能是我的焦虑让我拥有了抑制型气质,拥有了相比于没有焦虑的情况下更善于与他人协调的社交敏感性,也让我成为一个更为宽容的另一半。
这话多少带点自我安慰的成分,但是,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既然摆脱不了,就不如坦然接受吧。因为越在乎就有可能越严重。